太阳出来了,温暖还会远吗?

  2014-02-11 00:00

记得那是一零年,三月的冷水镇,雨一直下着,十分的寒冷。

日子久了,这里的常住居民都会担心得风湿病。是的,春夏秋冬,任凭你是何等的好身体,又怎耐得住这终日不见暖阳的日子呢?

横亘在冷水小镇后方的是绵延的齐岳山脉,强劲而苍凉。山坡上生长着一株株松柏树和柳沙树,绿得发黑,像发怒野猪的毛一样耸立着。林间间或有整团的、还未完全开放的迎春花,花儿星星点点;还有怒放的大乔玉兰和二乔玉兰,赠予冰凉的初春以温馨的、纯净的白色。它们固执地向人们倾诉着,春天要来了。

山脚下的土家院落里,一缕炊烟正缓缓地升起。尚早的清晨,一般人是不会那么早起床的,太冷了!小蓉揉了揉惺忪的双眼,麻利地穿衣洗脸,顺手挎上了丢在屋外的竹编篮子出了门,她这是要去山上打点猪草。她11岁了,干得了这个活。屋后的路十分泥泞,风夹裹着如针的细雨打在小蓉的脸上、手上。她身上的衣服很单薄,没有一丝温暖的感觉;破旧的鞋子也与凄冷的天气绝不相称。她沿着错乱的石头路,绕过一个个黄连棚子上削尖的木桩。山坡上的草,满是雨水。小蓉熟练地用镰刀收拾着,每割一把都要使劲地甩掉草上的雨水,然后一层一层地堆在篮子里。她是十分在行的。不一会功夫,草就满篮子了。她站起身,望了望山下的家,没了炊烟,想是奶奶做好了早饭。

“奶奶,我回来了。”她把草均匀地洒在了猪圈的食槽里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。

“哦。幺妹,喊你弟起来吃饭。”昏暗的厨房里显出一个佝偻的身影。

一碟自家腌制的酸菜,一盆杂粮稀饭就是全部的早餐。

 “奶奶,头个星期我们学校来了很多陌生人——有大学生,还有当兵的呢!”小蓉轻轻地说着。

奶奶应了一声,用手捋了捋额前散乱的花白头发。

弟弟忍不住了,抢着说,“我们都觉着很稀罕,都去围到看呢!”

“那你看到啥子了?”奶奶问。

“有大车子,有小汽车,还有一捆一捆的书。”弟弟兴奋地手舞足蹈,忘记了吃饭,“还有大包大包的在校园里摆起的,不知道包里面装得是啥子东西!”

小蓉点着头,接着说:“班主任谭老师说那些人是来帮助我们学校的,放假前我们还量了身高体重的。”

“老师还要我们开学的时候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!”

小蓉看了弟弟一眼,奶奶没有抬头,吃着饭,没有再说话。

星期一的早上,还未起床,小蓉就听到了外面呼啸的山风,不禁打了个哆嗦。收拾了书包,带上了中午的饭菜——米饭和咸菜,听了奶奶的交代,姐弟俩出了家门。

他们要去学校,这是一所什么样子的学校呢?没有校门,没有围墙,没有操场······孤零零地教学楼立在泥泞的黄泥坝上,周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坑,教学楼上花花绿绿的糊在窗户上的纸板格外抢眼。

家离学校有2个小时的山路。在冷水这里还不算太远的,有些学生要走3个多小时来上课。试想每天早晨5点钟出门,一个孩童,走3个多小时,只为到校读书。我想,山里的孩子都是坚强的,这是生活的锻炼吧。走在泥泞的充满沙石的路上,姐弟俩没有过多的话,偶尔只有弟弟自由自在地哼唱着学校里教的儿歌。小蓉的衣服显得不太合身,鞋子也是,都大了许多。但这衣服想必也是她最好的衣服吧!

忽然,弟弟兴奋地叫着:“姐,快看,校门口那里挂着什么!”

是一条横幅,被拉得笔直,挂在了学校外面两旁的村民屋上。

“重庆——市委——研究——室——对——口——帮扶——冷水小学——捐赠——仪式,”弟弟坑坑巴巴地读了出来,像他刚才唱歌一样。此时的雨稍小了一些,风也要温和了。

他们拐进了校园,呵,那才叫个热闹。满是水坑的校园里早就站满了人,有乡镇干部,有村长,有附近的乡民,还有扛着摄影机到来回走动的记者。当然,最吸引人的是那穿着绿色军装的官兵了。小蓉和弟弟迅速找到了班级,挤了进去,霎时间淹没在了人群中。

“这肯定是一件大事。”

“兴许会把学校重新修一修。”

“看那台子上堆着的,保准要给学生娃娃些发东西。”

······

人们你一言我一语不住地谈论着。

“嗡”的一声,话筒打开了。只见陈校长走了出来,他的脸上也是堆满了笑容的,他显得很激动,却总能缓缓地讲:“老师们,同学们,请大家安静一下。”

“请大家不要讲话了。”他强调了一遍,下面安静了许多,“今天我们冷水小学迎来了贵客,他们是来对口帮扶我们冷水小学的。下面请市上的领导林主任给大家讲话。大家鼓掌欢迎!”

人群一下子欢腾了起来,如雷的掌声淹没了校长最后的话。

一个看起来十分严谨的中年人接过了话筒,他脸庞俊朗,戴着方框眼镜,双眼炯炯有神。他身着黑色的外套,黑色的西裤,黑色的沾了黄泥的皮鞋,倍感精神。

“冷水的老师们,同学们,大家上午好!”中年人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立刻吸引了所有人,“我们很高兴来到了石柱县冷水小学校,看到了学校的困难,也感受到了学校师生的不易,特别事那些缺少关爱和温暖的留守儿童······”

接下来的讲话小蓉听得不很清楚,只是隐约听到了几个以前不曾熟知的词:“三进三同”、“留守儿童”、“民生”。然而,这些看似陌生的词语却在以后贯穿了小蓉的整个学习和生活。

最让小蓉难忘的是,她和同学们在这一天领到了一身特制的衣物,一双合脚的鞋子,还有一叠图书。小蓉紧紧地将图书搂在怀里,尽管雨早已经停下了。

人们依旧兴奋着。

此时的小蓉异常安静地站在班队里,她依旧紧紧地抱着书,眼角流下了泪水,一颗接着一颗,晶莹剔透。或许书是她童年生活里梦寐以求的至宝吧!或许是终于有了自己合身的衣服和鞋子吧!她是太高兴了。

太阳悄悄地从云层中跑了出来,照在了对面山坡新搭不久的黄连棚上,照在了教学楼的窗户上,也照在了挤满人的泥泞操场上。小蓉的脸上、身上和书上洒满了阳关,她感觉到浑身暖洋洋的。

温暖,也许是一个从小失去了父母的孩子的最大渴望。

太阳驱走了久雨的阴冷。坐在校门外石墩上的老人大声地高唱着“太阳出来——罗嘞,喜洋洋罗——郎罗······”。人群中有人小声跟着哼唱着,那声音越来越大。

是的,太阳出来了,温暖还会远吗?

在那以后,一直有顶新的叔叔和阿姨在默默地帮助着小蓉:春天里的问候,冬日里的暖衣,他们每年都不曾忘记。小蓉和弟弟快乐地成长起来了。

    现在的小蓉和弟弟在县城最好的学校读书,那温暖也一直未曾离开过。

  

    (作者:贾伟为2010年留守儿童项目志愿者,2011年在项目学校冷水小学任教,现就职于石柱土家族自治县教育委员会教研室、留守儿童工作办公室)